24日，坐在武漢晚報記者面前的蘇楠(化名)文靜干凈安靜，戴一副黑邊眼鏡，楚楚可憐地望著人。很難想像，6個月前，她是個充滿暴力、渾身臟臭得令人作嘔的女孩，凌晨3點被送到武漢市武東醫院后，經檢查確診為精神分裂癥。接受復診的小楠現在情緒已平穩，她說：“我從小到大最深刻的記憶就是挨打!”

　　女孩臟兮兮

　　半夜送醫院

　　2014年11月28日凌晨3點，120急救車悄然駛進武東醫院。一位中年男子架著一個蓬頭散發、衣冠不整的年輕女孩，拖進精神科急診室。接診的丁凡醫生頓時聞到一股強烈刺鼻的臭味，只見女孩頭發臟兮兮地糾纏在一起遮住了半邊臉。女孩名叫蘇楠。

　　蘇楠的父親痛苦不堪地說，19歲的女兒已經一年多不肯洗澡換衣服了，成天躺在床上玩手機或是望著天花板發呆，不出門也不跟家里人說話，偶爾說話便是沖家人大喊大叫，還會順手砸東西。蘇先生說，女兒弄得家無寧日，可他害怕左鄰右舍發現孩子精神有問題，猶豫了很長時間，才半夜找120的車將她送到醫院，避人耳目。

　　父親講述病情時，蘇楠一直目光渙散地四處瞟看，不回答醫生詢問，時而將怨毒的目光投向父親。

　　童年“打怕了”

　　19歲還挨打

　　第二天，管床醫生曹玉琳見到的蘇楠，是已經被護士“收拾”干凈、怯懦的一個小女生，就像還未發育成熟的初中生：瘦瘦小小，眼淚汪汪，有著與精神科病人完全不相稱的安靜、單純與斯文。

　　曹醫生每天和小楠聊天，關心她的生活起居，把她當個小妹妹，經過半個月治療后，小楠終于能斷斷續續表達自己的想法：“我被打怕了。”

　　小楠老家在孝感農村，父母在武漢打工，小楠出生后就一直由奶奶在鄉下帶著，直到上幼兒園她才回到父母身邊。可是她眼里的爸爸就是個張牙咧嘴的“怪物”，動不動就會打她罵她，她最害怕爸爸喝了酒后教訓她。4歲時，有一次在飯桌上，小楠把飯粒灑出來了，爸爸一瞪眼，她就嚇哭了，還沒來得及拾起來，又失手將筷子打掉，接著碗也掀翻在地。爸爸解下皮帶，拉起小楠就開始抽。小楠哭著喊著：“我錯了，我錯了，爸爸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直到街對面修車老爺爺聽到哭聲跑來才扯開。這段經歷從此成了小楠抹不掉的記憶，并且經常在噩夢中再現驚醒。

　　長到19歲，挨打還沒停止過。言語稍有沖撞，拿起板凳就砸，操起鍋碗就扔是常事。父女間的戰爭愈演愈烈。

　　少女初潮時

　　媽媽沒教她

　　小楠喜歡看書喜歡聽音樂，從小就夢想長大當個作家或者老師，上學后學習很用心，是老師眼里的“乖孩子”，小朋友們也很喜歡她。但誰也不知道在青山鎮那個不到20平方米的租住房里，小楠和她的父母到底是怎么生活的。

　　在家經常聽著父母無休止的爭吵，還要忍受父親酒后的謾罵甚至是拳腳相加，而每當這樣的時候，母親卻在一旁無能為力地看著，因為母親的阻攔可能帶來的是更加狠辣的鞭打。終于有一天，小女孩忍受不住了，她開始變得沉默寡言高二便棄學了。特別餓的時候，她就塞點東西到嘴里，然后不洗漱不動，一天又一天。家人想拉她起來洗洗，她會大發雷霆：“不要你們管!讓我自生自滅!”

　　小楠記住的都是仇恨。13歲那年初潮來臨，小楠居然沒有一點衛生常識，媽媽從來沒教過她什么。當被鄰居婆婆發現她的褲子弄臟了時，小姑娘哭著躲進廁所。媽媽后來只給她買了一包衛生巾，關于不能吃生冷食物等等都是鄰居婆婆好心告訴她的，還給她送來紅糖煮米酒看著她喝下。

　　小楠住院近2個月，媽媽只到醫院看過她一次。

　　平時不順心

　　打孩子撒氣

　　今年四十出頭的蘇父看上去年過半百，頭發花白了。17年前，從孝感農村帶著老婆來到武漢，先是到處打零工，后來賣早點，現在開了個小賣部維持生計。老家有年邁多病的雙方老人要養，自己除了小楠還有個6歲的兒子。“我打她是教育她為她好!棍棒之下出孝子!”父親對曹醫生一再說，堅稱自己沒有惡意，每天起早貪黑干活，也是為了養家糊口，只是自己平時不順心時就把氣撒在孩子身上了。

　　其實蘇先生和妻子還是擔心孩子的。一家四口擠在一間房里住，小楠長期不出門不洗漱，氣味讓他們無法忍受。去年夏天蘇先生就到武東醫院咨詢過，因為擔心被周圍鄰居笑話，他遲遲沒有聽醫生的話送女兒來醫院。直到小楠拒食3天，父親才在凌晨把她送到醫院。

　　【小楠的心聲】

　　想上大學離開這個家

　　(和小楠的交流很困難，問四五句她能回答一句，而且聲音怯怯的，目光也是怯怯的。)

　　記者：你有喜歡的玩具嗎?小時候爸媽帶你去哪兒玩?

　　小楠：從小我就沒有一個娃娃，很小的時候去過一次公園，玩過摩天輪。羨慕別人，可是沒用。

　　記者：能交好朋友說說心里話嗎?

　　小楠：父母都不行，同學誰會想聽我的哭訴呢?

　　記者：想學點什么然后自食其力嗎?

　　小楠：就想上大學，離開這個家。

　　記者：有了想法很好呀，能不能現在就行動呢?

　　小楠：有很多困難……

　　記者：能不能和爸媽談談?

　　小楠：他們永遠不會聽我說，更不在乎我想什么。

　　【對策】

　　給子女創造

　　良性的原生家庭

　　“恨鐵不成鋼”是家長的普遍心理。打罵教育，是一種畸形的家庭教育方式，使孩子處于不安和焦慮之中，體力智力發育發展受到不良影響，留下心靈的創傷，成為日后不良行為甚至犯罪的根源。

　　面對小楠的遭遇，曹玉琳醫生說，小楠的病情雖得到了控制，但康復是個漫長過程。藥物治療只是一個方面，家庭關愛和她自身的努力才是關鍵。每個不幸的精神科病人背后都有著相似的不幸的家庭背景，在家里得不到家庭的支持，在學校或者在工作中得不到朋友或同事的理解和協助，自己又找不到合適的傾訴對象和發泄方式，造成壓力的日積月累，精神的徹底崩潰。人的一生中有兩個家，一個是我們從小長大的家，有爸爸媽媽，也許還有兄弟姐妹;另一個是我們長大以后，自己結婚成家的那個家。我們把第一個家叫做原生家庭。童年經歷過的一些非常強烈、痛苦的經驗感受，往往使當事人在不知不覺中做了影響一生如何待人接物的重大決定。如何給孩子一個有愛的原生家庭，是父母的責任。

　　【自查負性情緒】

　　1.你從小最需要的，而最沒有得到滿足的一些心理需求是什么?

　　2.你從小常常有的一些負性情緒是什么?

　　3.你在哪一方面特別有情感過敏?你的一個強烈的經驗感受，一個影響一生的決定是什么?記者毛茵通訊員陳紅源